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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次到學校服儀檢查時,我那段頂著西瓜皮的童年回憶,便從過去奔馳而來。每一步達達的馬蹄,都鏗鏘地倒帶我的人生。

童年清貧的日子裡,家中沒有馬桶、浴廁這類先進的設備,我最常被分配到的家事,就是刷尿壺。但,我們是最無憂的窮人!

午後三點,我總纏著奶奶。媽媽煮好一碗香甜的牛奶燕麥給年邁的祖母當點心,按例由我端去。祖母覷見我嘴饞的模樣,總與我偷偷分食,我們邊吃,邊查看著母親的動靜。我懂得儲存秘密,就是與奶奶打勾勾、蓋印章開始。那碗燕麥粥的美味,至今無法取代。

⋯⋯

鳥雀歸巢的日暮,我總纏著爸爸,要爸爸騎腳踏車載我去蹓躂。無涯的嘉南平原輝映著橘紅的落日,沒有孟克那幅「吶喊」的掙扎無奈,只有豔紅的青春含苞待放。上坡時,爸爸踩得有些吃力,額頭微微沁出汗珠,我便下車幫忙推,夕陽將我們的身影拉得漫長,阡陌間迴盪著我們的笑語。關於親情的餘溫,路畔田田的荷花,都幫我們記住了。

學校要檢查頭髮了,我總纏著媽媽,任性地要他放下手邊的家事,專心地幫我剪頭髮。那是個陽光傾瀉的午後,我在一派溫柔的日光中端坐著,肩上罩著剪了一個圓孔的報紙。我看著媽媽瞇起眼,一剪一剪的修飾我青春的線條,把狂傲剪去,留下齊及耳下的溫馴。
這樣的髮式陪伴了我許多年,我戀眷與母親如此親近的時刻,空氣甚至凝結起母親的香味。穿越歲月,閉眼輕嗅:陽光清爽的氣味、母親淡淡的髮香,如在身旁。
考上大學後負笈北上,我土氣的髮型遭到北部同學的嘲笑,才知道這樣承載親情的髮式是不合時宜的。我在潮流的驅策下蛻變自己,童年的形貌已漸去漸遠。
祖母與父親相繼去世,母親不再勞碌於家事,也不再幫我剪髮了。
那樣瞇起眼的專注,只有逢年過節,母親周旋於廚房與客廳時,我才見到她的燦笑如花。

思念與時間是很玄妙的公式,辛波絲卡在「一粒沙看世界」裡寫著:「湖底其實無底,湖岸其實無岸。湖水既不覺自己濕,也不覺自己乾。對浪花本身而言,既無單數也無複數。它們聽不見自己飛濺於/無所謂小或大的石頭上的聲音。」回憶或許不覺得自己是回憶,時間未必全然都是過去式。過去、未來甚或是現在,都是進行式……至少在我心中,他們是並行的!
過去的養分涵養了現在的我,現在的我來自於童年的憧憬。
我思念著過去,卻也懷抱著未來。
源自於祖母、父親、母親,那股親情的堅韌,我會遞嬗下去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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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faith320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